Alpes

2021-12-15

轉眼間,十一年已經過去了。

 這段時間足以完成很多事,像是學業、工作,休閒活動如旅遊、吃美食,可我覺得要和王一起做的事情只多不少。

 我看著身邊的男人,即使是阿爾卑斯山的極寒也未能讓他多添上幾件衣服,對比自己幾乎包得快跟球一樣,我默默讚嘆陛下果然是陛下,不能以常理來揣度。 

 他身上的簡約風衣和灰色方格圍巾都是我親手挑給他的,再名貴的牌子也無法襯出他的十分之一俊美,遑論那雙彷彿承載世界的眼。有時候我想,他眼裡所承載、肩上所背負的世界裡有沒有名為柳的存在,曾盪起過那麼一點點漣漪? 

 興許是我的視線停留過久,而男人恰巧看膩了山頂的風景,「雜修,妳還要直視本王的尊榮多久?」

 低低的嗓音透過風雪傳到耳旁時,我才發覺我不自覺看癡了,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我垂下頭求王的寬恕,「是我逾越了,求陛下赦罪。」 

 那雙總令我著迷不已的豔紅淡淡掃過我一眼,他長腿一邁轉身往不遠處的別墅走去,「本王乏了,晚飯做好後再伺候本王用餐。」 

 「是,陛下。」 將陛下送回房間後我走向廚房,還沒走近裊裊白煙和呼嚇的人聲先傳來,「快快快!沒聽到小姐說六點準時開飯嗎?都已經四十分了還在磨蹭甚麼?搞砸了以後就都不用來了!」

 下意識看向樓上的房門,見它仍然安好我輕吁一口氣,「蘭主廚,您嗓門小一點,遠遠就能聽到你罵人的聲音了。」 

 「阿哈哈,原來是柳小姐阿?老夫一時間忘了妳有貴客,行行行,怎麼親自過來一趟了?如果是要盯進度,晚點五十分就能全部做完上菜了。」

 「蘭主廚的功力我自然是信任的,只是現在能跟你借一個檯子嗎?」 

 「自然是沒問題,這就讓人清出一個檯子給您,甘道夫,手腳麻利一點,糖霜上好就把位置清一清讓給柳小姐用!」

 「喔!等我一分鐘啊!馬上好!」 蘭主廚帶來的人手腳很快,我剛走到他旁邊,原本亂糟糟的檯面已經恢復八成乾淨,「柳小姐妳慢用,我先去忙了!」

 對他點點頭表示感謝,我從冰箱取出稍早前做的甜點。 

 「看來成色不錯,用火烤一層焦糖上去再放櫻桃作點綴就完成了。」 滿意地對自己的成品點點頭,將適量的砂糖和櫻桃裝在盒子裡備在一旁,我重新將它放回冰箱,等用完飯後再端給陛下食用。 

 「柳小姐,我記得本家發生大事後妳就很少到各地走走了?怎麼今年有空回來這裡坐坐,還帶了一個這麼俊的男人?」 原本還在大聲吆喝統管廚房的蘭主廚不知何時摸了個空到我身旁,順手遞給我一盤切好的蘋果,我看了蘋果許久,關於過去的記憶隨著他這麼不經意的動作自腦海底浮現,似乎時間並沒有給我開這麼大的玩笑,我的雙親還在,而我也不用為著戰爭四處奔波。

 但是不是代表著,我無法像現在一樣如此靠近陛下?

 「的確很久很久沒有過來了,也難為你特地排開行程回來這裡替我服務幾天。」 對於這個之前忠心服侍的廚子我不太想多說甚麼。 回歸普通人生活的他們本就不該再被打擾,不過告訴他們現在的我很好還是必須的。 「前一段時間才把學業完成,想很久後決定先出來旅行再打算之後怎麼過。」

 「這樣啊......」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未曾言明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我朝他微微頷首,便逕自離開了廚房。
「陛下,用飯了。」 過了許久裡頭才傳來他的聲音,「......知道了。」 似乎是剛睡醒,那聲音帶著初醒的微啞讓我忍不住心癢了一下,但我也只能乖乖先下樓準備服侍陛下用餐。 畢竟相處了這麼久,我還是沒有挑戰他底線的膽量。

 「雜修,今晚甚麼日子?」當從樓上走下的陛下掃到幾乎被擺放到滿滿的長桌時,他微微挑起眉毛。 陛下有這反應實屬正常,平日是我能盡量親手做就做給陛下,要吃豐盛的也是駕車出去吃,怎麼想到到了鳥不生蛋的阿爾卑斯山上會有比外面更豐盛的餐食。

 「回陛下,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原本應該是二十五日當天就要這樣享用的,但因為我們到的時候太晚,所以我推遲到今天一起慶祝。」

 「所以?」 

 「所以我想和王求一件事情。」 

 「說吧。」

 「今晚,陛下能否和我一起跨年?」 陛下沒有接話,他執起刀叉優雅地割開面前的牛排開始用飯,見狀我也拿起餐具享用今晚的飯菜。 不得不說蘭主廚的實力經過十幾年的磨練越發得好,比起外面那些三星米其林大廚猶過之而不及,這頓飯我吃得比以往多,當然不提中途我離席給陛下呈上別的菜色,我還是吃得很滿足。 

 見陛下已經用完飯,我起身去廚房準備剩下最後一步的甜點,將砂糖灑下用噴槍融化使它呈現漂亮的咖啡色,最後放上櫻桃,我才把它端出。

 「陛下,嚐嚐這個櫻桃奶酪。」

 「雜修,這和妳平常的風格不太一樣。」 似是被看穿心中想法,我低頭不安絞著裙擺,「......因為我想和陛下多一點的相處時間,起碼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 

 「嗤,眼界小的人才會注重這些華而不實的節日感,不過既然都開口求了,本王准了。」

 「多謝陛下!」 巨大的歡喜幾乎讓我要暈過去,除了感謝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在不冒犯陛下的情況下表達我的感激。 收拾起餐桌上的餐具,我想過很多很多的跨年方式:放煙火、旅遊、看跨年特別節目、吃一頓大餐然後到處走走消食,卻都被我一一否決掉。

 「我第一站怎麼就剛好選了阿爾卑斯山......」 窗外大雪紛飛,厚重的雲層遮蔽了夜晚,所有的室外活動直接被畫上不可行,那就剩下跨年特別節目了。 將用過的餐盤交給傭人,陛下已經坐上客廳的沙發,頎長的身軀被鬆軟的沙發承接著,不遠處的壁爐偶爾發出木材的嗶啵聲,橘黃的火焰明滅著帶給屋裡溫暖,我抓起一顆抱枕窩上一旁的沙發,桌上已經放了幾盤點心和水果,陛下拿起遙控器漫無目標地轉台。

 許多綜藝節目和新聞不約而同開始放送起跨年特別節目,十幾年來卻沒有特別突出的新意,我見陛下無聊地打起呵欠,想到行李箱裡面有幾個原本是準備給陛下的遊戲機,我小心翼翼開口問道:「陛下,不如我們來打遊戲?」 

 「不了,妳的實力本王還看不上。」

    「......我會努力修煉的。」

 「看來是本王給妳的日課太少了,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花時間修煉別的?」 我抿了抿唇,即使自己進步的再多,在陛下眼中的確是不入流的花招,我只恨我的時間不夠多,不夠讓我可以修練到可以距離陛下更進一步。

 「......今年的跨年夜雖然在疫情間度過,但我們還是要感謝還在的親友們,為著我們平安度過疫情還有能聚在一起感謝......」不知道何時陛下放下遙控器漫不經心聽著主持人說著那些祝福的話,偶爾拿起桌上的點心吃,我恍惚地望著那張陪伴我十一個年夜的臉龐。 怎麼看都看不夠,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或許今天陛下的心情特別好,他並沒有斥責我那可以說是近乎無禮貪婪的目光,淡淡瞥了我一眼就轉頭繼續看著跨年節目。

 時間流逝地很快。 隨著主持人總結今年做了些甚麼準備替煙火倒數時,心口那藏著腋著兜兜轉轉的詞兒衝上喉頭呼之欲出。 「十、九、八、七、六。」 我的嘴唇蠕動著、顫抖著,那種像是做壞事的緊張感刺激得我掌心直冒汗。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突然爆發的歡呼聲淹沒了我的話音,恰好柴火也突然炸出幾個火星子,我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聽到,但我覺得應該是沒有,還沒等我安心的吁一口氣,他只回了一個字:「嗯?」 我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後面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只記得自己渾渾噩噩地服侍陛下回房,我也跟著回房休息。 我撫上胸口,掌下的心跳快到不可思議,我看向鏡子,倒映出的是一個面若桃花的女人。

 臉上是驚懼、歡喜卻帶點羞赧。 我再一次輕聲喃喃道那個咒語:「吉爾伽美什,新年快樂。」

 吉爾伽美什,是如今我還能堅持下去的咒語。 在年尾邁入年初之際,我與他開啟了八十天旅遊的開頭,止不住的甜意泛上心頭。

 吉爾伽美什,未來的一年請多多指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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